产权与交易费用

闵光吁

之前在朋友圈简单分析了价格管制失效的例子，有人说单从简单的供需关系和价格理论，无法分析世界，因为世界非常复杂，到处是权衡和妥协。我回复说再加上产权和交易费用就可以了。


今天我就来讲讲，真实世界的这些复杂的权衡和妥协，如何用清晰的理论来分析。

产权，我们这里用到的产权，是指私人使用权，私人收入享受权，和自由转让权。这里我们不需要管所有权，所有权可有可无。


交易费用，这里我们将为了达成某项交易，所面临的所有困难，都视为一种费用，称为交易费用。交易费用包括但不限于合约费用、信息费用、量度费用、保障费用、执行费用、议价费用等。

比如有一片农场，有甲乙两块地，有甲乙两个人，分别在甲地养牛，乙地种麦子。牛会经常跑到麦地吃麦子，吃得胖胖的。

这时的农场主是一个环保主义者，颁布了一个场规：


“牛未经许可不能侵犯麦田，牛吃了麦子，麦地主人有索赔权。”


这时候养牛的人就得计算一下，牛长的肉的价值，和给麦地的赔偿，孰高孰低。

对于一个单位的麦地，牛长肉的价值高于麦子价值，那让牛吃就是了，赔了麦子钱，养牛的还是赚。如果牛长肉，还不够赔麦子的价值，那养牛的就得建造一个围栏，把牛群围起来，不让牛侵犯麦地。


假设养牛的和种麦的人，都是全知全能的，没有任何交易费用，能知道牛吃一单位麦地，具体能长多少肉，能卖多少钱，以及麦地损失了多少钱。

这样他们会协商一个合约，即在牛长肉的价值和麦子损失价值相等的麦地处，建一道围栏。牛会侵犯一部分麦地，牛主人会给种麦的相应的赔偿。

这时这个围栏的位置会让两人的总收入最大化。


过了一段时间，农场主换届了，新上任的农场主是一个动物保护主义者。他颁布了新的场规：


“牛可以随便吃麦，麦地主人没有索赔权。”


这时牛主人开心坏了，恨不得撕了合约，砸了围栏，让牛吃个痛快。


我们来思考一下，这时围栏到底该不该砸？

对于一个单位的麦地，牛长肉的价值高于麦子的价值，那牛群侵犯麦地，麦地主人不会吭声。如果牛长肉的增值，还不及麦子的价值，那麦地主人会给牛主人钱，补偿牛长肉的价值，让牛主人约束牛群。牛主人会建造一个围栏，把牛围起来，不让牛侵犯麦地。

全知全能的他们会坐下来，协商一个新合约，即在牛长肉的价值和麦子损失价值相等的麦地处，建一道围栏。牛会被约束在围栏里，麦地主人会给牛主人相应的补偿。

这时这个围栏的位置同样会让两人的总收入最大化。


我们会发现，这个围栏的位置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发生变化，都是在牛长肉的价值和麦子损失价值相等的位置。


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无论产权归属于谁，都能让社会总体价值达到相同的最大值。产权的归属只决定回报收入的分配，而不影响社会总体效率。


接下来我们再考虑有交易费用的情况，因为真实世界，不可能有全知全能的人。乌托邦为什么永远不可能成功，就是因为真实世界有交易费用。

在没有交易费用的乌托邦，消费者的需求量不需任何费用便能显现出来，工人及其它的生产要素完全遵照消费者的需求数量生产，工人的收入，可由一个领导免费地依照工人的贡献精确地计算出来，大家按需分配，人们公开透明，公平快乐。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人类是自私的。

我们给上述农场的例子加上交易费用，看看效果如何。


这时假设牛主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普通人，麦地主人是个彪形大汉，或者是农场主的亲戚。


这时候牛群主人就面临了许多困难，如果放任牛吃了麦子，一怕被打，二怕被讹。当牛群侵犯麦地之后，牛主人想和麦地主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变得非常困难，通过谈判达成合约并执行的费用可能会非常高。

当麦地主人没有索赔权的时候，牛群主人不会敢让牛去侵犯麦地；当麦地主人有索赔权的时候，牛群主人更加不敢去让牛去侵犯麦地。这时候无论牛吃麦产权归属于谁，围栏会在甲地的边缘，不会侵犯麦地丝毫。

这时候围栏的位置没有让两人的总收入达到最大值，交易费用会降低资源使用效率，从而降低社会总体收益。


制度的设计者有义务采用各种方式去降低交易费用，比如扫黑除恶，监管裙带关系等等，健全律法，提高执行力，减少保障费用和执行费用。


还有一种降低交易费用的方式是成立公司，比如我买下农场，雇佣甲乙两人为员工，依然还是养牛和种麦子，公司会根据两人的知识和市场信息，进行资源调节和分配，这样就能避免甲乙二人之间的产权纠纷，减少信息费用、合约费用和议价费用，从而专注于使公司总收益最大化。

产权的归属不影响社会总收益，但降低交易费用，有利于提高社会整体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