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某

发表于 2022-9-23 15:27:46 | [复制链接] |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徐某

2014年1月,即将到退休年龄的航空航天工程师 Arthur Gau「亚瑟·高」 意外收到一封来自C国一位久违的熟人的邮件。多年前,高曾多次从凤凰城的家中前往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发表演讲,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是最负盛名的研究机构之一。最初的邀请来自那里一个研究直升机设计的实验室的负责人。然而,高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消息,这个人在这所大学工作,在一个模糊的管理岗位上工作。这个人称自己为小查,是他确保高某永远不用自己支付机票费用,当他来做演讲时。2003年,高带着母亲访问长江时,小查安排并支付了他们乘坐长江游轮的费用,让他们在三峡水利枢纽工程淹没之前,一睹长江中游的壮丽景色。
尽管如此,两人的关系还是尴尬地结束了。当时,小查向高提供资金,让他带着他的雇主-工业和国防巨头霍尼韦尔国际公司(Honeywell International inc.)提供的具体航空项目的信息回到C国。高没有理会这个请求,邀请也随之停止。
现在,在2014年,小查再次伸出了手。两人开始通信。2016年初,兴趣远远超出航空电子设备的高表示,他计划去C国拜访一些音乐剧界的朋友。那年春天,查去北京机场接他。和他一起等待的还有一位同事,他迫切希望高能够见到他。
徐身材高挑,身高5英尺10英寸,头发剪得很短,戴着眼镜,有点直率。三个人吃了晚饭,在高飞回美国之前又见了面。在高的酒店房间里,他们边吃糕点边讨论台湾政治,高在那里长大,以及这位工程师在霍尼韦尔不断变化的职责。傍晚时分,徐给了高3000美元现金。高后来作证说他试图把钱还回去,但徐坚持。“然后,你知道,来来回回,但我最终还是拿走了。”
第二年,高再次回到C国发表演讲,这一次是在一家酒店的房间里,给包括徐在内的几位工程师和官员做私人演讲。在准备过程中,高通过电子邮件发送了包含技术信息的 ppt 幻灯片,其中包括算法和霍尼韦尔制造的飞机辅助动力装置的其他敏感设计数据。他后来告诉一位法官: “因为这笔付款,我觉得自己有责任。”


Arthur Gau「亚瑟·高 」(右)在西湖
徐多付给他6200美元,他的两个同事陪同这位来访的工程师到西湖观光两天,西湖以其风景如画的花园、岛屿和寺庙而闻名。2018年秋天,高正在计划他的下一次访问,FBI的特工出现在他位于亚利桑那州的家中,执行搜查令。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探员解释说,徐已经不在南京了。他甚至不在C国。他在俄亥俄州,在美国的县监狱等待审判。
2018年11月,时任特朗普政府司法部长的杰夫·塞申斯(Jeff Sessions)宣布了一项名为“C国倡议”(C国 Initiative)的计划,旨在打击来自C国的“蓄意、系统和精心策划的威胁”。然而,该计划最终主要针对学者,不是因为窃取机密,而是因为没有报告与C国研究机构的关系。在某些情况下,即使这些指控也被证明是毫无道理的。今年2月,由于担心民族歧视定性和将科学合作定为刑事犯罪,拜登政府关闭了“C国倡议”,尽管它誓言要继续追查涉及C国的案件。
18世纪末,新独立的美国向纺织工人提供赏金,让他们从英国大型棉纺厂偷运织布机设计图纸。这些纺织厂部分是按照从意大利丝纺厂偷来的规格建造的。如果没有几个世纪前从C国偷运出来的蚕卵,这个产业也不会存在。
现代C国的工业经济spy机构,在组织、范围和野心方面,远远超过了那些前辈。FBI局长克里斯托弗·雷(Christopher Wray)在7月份的一次演讲中表示: “我们始终认为,对我们的经济和国家安全构成最大长期威胁的是C国政府。”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检察官已经以spy、知识产权盗窃、非法出口军事技术以及其他与C国有关的罪名起诉了近700人。美国国防部前官员、大西洋理事会(Atlantic Council)高级研究员尼克·埃夫蒂米亚德斯(Nick Eftimiades)保存的一个数据库显示,其中三分之二的案件已被定罪; 其余多数案件正在审理中,或涉及逃犯。这些都是某个情报收集机构的一部分,该机构不仅依靠训练有素的spy和C国GA部官员,还依靠普通的工程师和科学家。这些机构在很大程度上对外界是不透明的。
美国当局仅限于追查那些向C国操纵者提供信息的人,就像毒品调查人员追查低层次的收买和逮捕行动,而规模更大的犯罪基础设施却毫发无损。
至少,直到去年秋天徐受审前,情况都是如此。他的被捕标志着GA局官员第一次被引出C国并引渡到美国。当徐被捕时,他随身带着一部 iPhone,其内容被他忠实地备份到了云端,这一失误使得 FBI 调查人员得以恢复苹果公司(Apple inc.)的所有数据。当被问及此案时,C国外交部回答说: “美国的指控完全是捏造的。我们要求美方以公平的方式处理此案,确保C国公民的合法权利。”
从去年10月底到11月,在过去的两个半星期里,辛辛那提的一个法庭上,联邦检察官利用了41岁的徐囤积起来的大量数字资料,展示了他的肖像:他的训练、方法和野心、他的恶习以及私人的怀疑和不满。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亲密的肖像,C国的经济spy机器如何工作,以及它的齿轮是什么样的生活。
在徐的庭审中出示的证据之一是一份2015年10月的4页文件,干巴巴的标题是“干部批准/免职任命申请表”在第一页的右上角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他的嘴巴紧闭着,但眼睛里却带着一丝微笑。下面,在一个标有“时事通报”的盒子里,写着“江苏省GA部第六局副处长”
这份文件在某些方面与标准表格86类似。标准表格86是美国情报人员必须填写的一份调查问卷。但是一个专政的一党制国家的文书工作更加丰富多彩,不仅可以作为一本专业和个人的传记,也可以作为一本政治传记。负责徐调查的FBI特工布拉德利·赫尔(Bradley Hull)在作证时曾被问及是否见过这样的表格。他回答说: “没有。没人见过。”
徐1980年出生在江苏的一个小镇上。江苏位于上海以北的黄海沿岸。他的父亲是一家农业公司的经理,母亲在县财政局工作。江苏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是一个富裕的贸易中心。南京,它的首都,曾经是多个朝代的皇宫所在地。改革开放与徐的出生同时出现,使南京再次成为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门户。像日立、飞利浦和三星这样的跨国科技公司在这里建立了制造设施,带来了工作机会、金钱和专有信息。GA江苏分公司发展工业重点是很自然的事情。
徐离家上大学,在南京学习电气工程。他加入了党,并于2002年2月被任命为盐城(靠近他家乡的郾城)村青年团委书记。这是他在党管理国家的庞大公务员干部队伍中的第一步。然而,GA部承诺了一种不同的权力。第二年,他在那里受雇,回到南京,在小查那里找到了一位导师。小查曾是高亚瑟的非正式旅行代理人,对他帮助很大。这两位GA局官员开始专攻飞机技术工作。徐娶了一名党员,并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儿子。
到2013年底,徐升任科长,他的照片开始充斥着其他信息,有些是从他的手机和云备份中提取的,有些是美国及其盟友在其他反间谍调查中收集的。当时,徐的目标是 Frederic Hascoet,他是法国赛峰飞机引擎公司的项目经理。法国赛峰与美国通用航空公司合作,为空客 A320、波音737和中国商飞 c919等窄体客机开发了一种名为 LEAP 的发动机。该发动机的低压涡轮是在江苏苏州工业园区的一家工厂用钢片组装而成的。Hascoet 定期前往那里监督这个过程,与当地的赛峰制造工程师田曦密切合作。
然而,田也在与徐和GA局合作。那年11月,田和徐正在就入侵 Hascoet 的电脑进行深入的讨论。徐在11月19日发短信询问“法国人”什么时候到。然后,11月27日: “今晚我会把马带给你。你今晚能带那个法国人出去吃晚饭吗?我会假装在餐厅碰到你打个招呼。”
这个“马”是一个被称为特洛伊木马的恶意软件,它允许计算机被黑客秘密地远程访问。在餐厅的交接似乎没有发生,但是徐最终能够给田一个带有木马病毒的U盘。2014年1月25日,在徐发送了一系列越来越不耐烦的短信后,田某回复道: “马今天早上已经种好了。”徐证实,他的恶意软件已经躲过了赛峰的防火墙,并且正在与GA部控制的服务器进行通信,他将操作权交给了同事,然后出发去度假。
对于西方情报机构来说,这可能是徐所作所为的最早证据之一。当 Hascoet 二月份回到法国时,他的电脑无法连接到赛峰网站,IT 部门发现了这个恶意软件。与此同时,美国官员提醒他们的法国同行,他们已经接收到恶意软件发送给远程操作员的数字信号。法国国内情报和安全部门-国内安全总局开始了调查。赛峰也这么做了。协助进行公司调查的一名员工是顾根,他是赛峰苏州办事处的高级 IT 基础设施经理和信息安全官员。
不幸的是,顾是徐的另一个资产「线人」。然而,徐并不是从他那里得知自己的恶意软件被发现的。2月25日,在 Hascoet 的电脑停止向C国发送信号一周半后,美国网络安全公司 Crowdstrike Holdings inc. 发表了一篇博客文章,揭露了这次黑客攻击。
领导层要求你们拿到美国 f-22战斗机的材料。你坐在家里是拿不到的。
徐对行动失败的沮丧很快被他对上级反应的愤怒所掩盖。他的部门主管怒气冲冲地打电话给徐先生,命令他让他在赛峰的两个线人互相联系,看看公司都知道些什么。徐被吓坏了: 这样做会引起怀疑。“这不是自取灭亡吗?”他写信给一位同事。“有这样的领导者,我感到非常失望。”让徐感到欣慰的是,几周后,顾报告称,公司的调查毫无进展。然而,这种被背叛的感觉依然存在。
与此同时,徐和小查继续合作。2014年4月,一名掌握洛克希德·马丁公司 f-35和诺斯洛普·格鲁门公司 e-2两架美国军用飞机信息的工程师从英国访问了南京。徐在一家听起来不起眼的非营利组织假扮官员,邀请他参加一个学术交流活动。那天晚上,当查某在酒店宴会厅为客人举办晚宴时,徐正在楼上闯入客人的房间。他们的计划是在GA部网络专家的帮助下复制笔记本电脑和便携式硬盘的内容。这比计划花费的时间要长。
徐在房间里发短信说: “复制整个程序需要三个小时。”。
“太慢了,”吃完饭后,查说,“加快速度。”
一个半小时后,徐把他们需要的东西复制了下来。“还原现场和文件,大概需要20分钟。”最后: “修复,我们已经离开了现场。”宴会终于可以结束了。
然而,扮演飞贼的机会似乎很少,尤其是与科长更为平凡的职责相比。徐最耗时的任务之一是帮助管理当地的海安会招聘工作,向大学官员发送电子邮件,这些官员帮助他将情报部门的招聘职位伪装成来自当地一个行业组织。在一封邮件中,徐概述了申请要求: “年龄在25岁以下,党员,男性”,拥有精英大学学位。简历将被发送到电子邮箱 jastxyj@gmail. com。(JAST 是江苏省科学技术协会,徐的封面「掩护」组织之一,XYJ 是他的拼音缩写,他还与C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Aviation Industry corp. of C国)和其他国有航空公司的专家和经理进行了广泛的通信,讨论哪些信息对他们有帮助。晚上有饮酒的工作晚餐,纸牌游戏,深夜与同事去按摩院。
2014年底,徐在GA部的前途一片光明。尽管发生了赛峰事件,但他的干部认可表显示,他的年度评价从“能干”提高到了“杰出”。
2015年春,他的部门主管告诉他,他将担任新的部门副主任一职。5月22日,徐的 iCalendar 记录显示,党委批准他担任这一职务。查也得到了提升,仍然是徐的上司。
然而,随着徐责任的增加,他对自己工作的清醒也在增加。他在自己的日记中抱怨说,在晋升转正之前,他还在试用期间受到了折磨。2016年2月,在写给一位在GA局另一个分局工作的朋友的信中,他哀叹自己多年前做出的“愚蠢”决定,离开他所在的镇政府部门。
“我真的被骗了。”他写道,他的上司独断专行,要求苛刻,对开支预算也很吝啬。第二天,他给一家投资公司的熟人发了条短信,徐曾在那里为一位同事推荐了一份工作。“我没他那么能干,”他写道,“不然我早就去了。”
徐的雄心壮志凝结成了更加愤世嫉俗的东西。大约在这个时候,作为GA部专业发展项目的一部分,他注册了航空工程的研究生课程。这个项目是在南航国立大学举办的,在那里,GA局的官员可以自由活动。这所大学是国防七子协会之一,这是一个由公立大学组成的精英团体,为C国人民JF军开发先进的军事技术。
徐似乎把他的研究生课程当成了又一个学术上的幌子。在他2016年12月录制的一段录音中,他和一位来自航空航天工业奖学院的教授在一家餐馆里,分享着大蒜炒肉和辣豆酱炖鱼。(徐先生着眼于开销,建议他们不要点太多。)尽管他做出了更好的判断,这位教授还是同意分享即将到来的考试的信息; 徐向他保证,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辅导”课程。他吹嘘道: “像我这样的工作,我们有很多朋友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工作。”
尽管如此,这位教授还是问道,即使有人帮助,徐如何能够掌握流体力学这样的复杂学科呢?徐教授回答道: “啊,流体力学,这个更容易通过。那一层的人我都认识!”
渐渐地,话题转向了GA局官员的工作,这似乎激起了他的晚餐伙伴的兴趣。在餐厅厨房的嘈杂声和筷子的咔嗒声中,徐说: “我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说: “领导要求你们拿到美国 f-22战斗机的材料。你坐在家里是拿不到的。”
这位教授说,因此,你还必须“引诱”某人“到(C国)以外的地方旅行,并承担风险。”
“这是正确的,”徐确认道。
徐在南航国立大学国际合作与交流办公室的副主任陈峰是徐的合作者之一。陈的职责包括向著名的外国技术人员发出演讲邀请,尽管并不总是C国血统。2017年3月,他向通用航空公司位于辛辛那提郊外的综合设施的工程师 David Zheng「大卫·郑」 发出了邀请。信中写道: “我从你的在线简历中了解到,你在通用航空等知名公司积累了丰富的工程经验。”
这封电子邮件是一封形式信件,唯一的个人化信息是郑的雇主的名字,这是陈在领英上发现的。尽管如此,郑被邀请做他的第一次海外演讲还是受宠若惊。他已经计划好去C国参加大学同学聚会,并在他的家乡安徽省举行家庭婚礼,就在江苏省旁边。
郑是一名复合材料专家,曾在通用航空公司从事喷气发动机方面的研究。通用电气(General Electric co.)这家工业集团曾经制造过从烤面包机到电视节目的各种产品,现在大部分是风扇和涡轮机公司,而且非常擅长制造这些产品。其中一些设计用于收集风能,另一些则是机车大小的燃气发电厂。还有一些则吸入并压缩空气,当注入燃料并点燃时,空气推动飞机前进。
通用航空(GE Aviation)最先进的发动机—比如耗资4500万美元、为最新一代波音(Boeing)777提供动力的 GE9X —的风扇叶片和外壳都是由复合材料制成的: 经过硬化、注入树脂的碳纤维,具有非凡的轻便性和强度。(用赛峰开发的 LEAP 发动机也是类似的结构,更轻的发动机意味着飞机可以运载更多的乘客或者更多的货物,并且可以用更少的燃料飞得更远。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复合叶片比钛叶片更不容易,因为每分钟数千转的旋转扭矩而减弱,也更不容易像抛射物那样折断和飞散。
即使在通用航空公司内部,大多数员工也无法了解这些发动机的设计和材料的细节。公司开发的建模和测试方法也是如此。为了获得联邦航空管理局的批准,某些高风险的安全测试需要摧毁整个发动机。其他的则需要更多可怕的牺牲: 证明这种组件能够在鸟类袭击中幸存,需要将规定尺寸的鸟类尸体发射到旋转的咽喉中。几十年来,劳斯莱斯有限公司和普惠公司等竞争对手一直在努力将带有复合风扇叶片和外壳的发动机推向市场。较新的C国制造商也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
在最初的提议之后的几个星期里,郑和陈用中文交换了关于时间和物流的电子邮件。然后,在五月初,副院长的信息变得更加技术化。“你的工作主要是在设计吊舱和引擎盖,还是在叶片领域?”他在5月9日问道。他接着说,南京航空航天局的同事们已经为郑的演讲提出了一个标题: “航空发动机中复合材料的应用、设计和制造技术”几天后,这位工程师从辛辛那提回复说这些建议很好。他写道: “但是,我必须与我在这里工作的公司签署一份技术协议。因此,我在公司做的很多工作都不能分享。”
事后看来,郑接下来收到的电子邮件里有一些危险信号。这不是来自陈的大学邮箱地址,而是来自 jastxyj@gmail. com-徐经常邀请GA部求职者提交简历的地址。虽然签名人是陈,但似乎是一个没有读过之前所有信件的人写的。
这封邮件其实是徐写的。这位通用航空的工程师已经从在领英上找到他的大学官员那里被交给了现在负责处理他的情报官员。交接工作进行得很笨拙: 徐正在写信要求郑回复一封电子邮件,事实上郑刚刚回复了这封邮件。但是工程师只是假设陈副院长很忙,或者是不愿意查看他的邮件。当郑于6月1日抵达南京时,他已经得到保证,他的谈话不会涉及任何敏感问题。
一路顺风顺水。郑到达后的第二天早上,陈和徐在他位于南航校园的酒店大堂与他一起喝茶,然后带他吃午饭。徐自我介绍称“曲辉”,并出示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他是江苏省国际科学技术发展协会副秘书长。下午,团队返回校园,郑向二十多个他认为是学生和教师的人做了他的演讲。当问题像往常一样转向具体的技术领域时,他拒绝回答。后来,在晚餐时,徐给了郑和两盒茶,外加3500美元的演讲费和旅行报销。一个多星期后,徐用化名在微信上给郑发信息表示感谢。郑某回答说,他很乐意回来再进行一次交流,“只要不涉及公司的任何非公开信息。”
过去几天感到焦虑不安,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对于徐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尤其是现在的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好事了。他在2017年春天和夏天的日记中充满了不满。3月27日,在查拒绝报销一张餐单并斥责了他们的一名同事之后,他勃然大怒。“像他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是无耻的,”徐写道。“有报应。”
一个月后,徐形容自己与查的关系已经跌至“冰点”。他认为,查正在积极地削弱他。5月4日,徐陶醉于查和另一位高层之间“大打出手”的场面。“看好戏!”他写道。到6月12日,他决定只有进一步的办公室功能障碍才能挽救他的职业生涯。他写道: “部门内部越混乱越无序越好。”
办公室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年4月初,正当徐开始在通用航空(GE Aviation)培养郑的时候,他也在微信上与一名女子交往,他似乎与这名女子有染。他们发生了争吵,徐写道,他想听听她的声音,亲眼看看她。他说: “看来我们又回到了初恋的时候。”但他担心她会切断联系。
她回答道: “你不是在GA部工作吗?找我不是很容易吗?”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有一个正常的关系呢?”他恳求道,“我必须使用特殊的方法吗?”
5月19日,郁郁寡欢的徐开始盘点。“激动”,他开始写当天的日记。“在过去的几天里感到焦虑不安。感觉我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工作、人际关系和金钱都没有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对于查来说,“我们将利用彼此达到我们自己的目的。我不会再帮他了。无所谓了。”
婚外恋是一团糟: “她甚至不回我的短信。分手是真的。”
他在股市上赔了钱。“我让自己陷入了财务困境。是我自作自受。唉,我不想再谈这些了。感觉很糟糕。什么时候结束?”
那个夏天和秋天带来了新的侮辱。在7月份的一次晚宴上,查“发了疯,说我管理不善。”
一个新来的女人进入了这张照片,结果可想而知: “无情”,其中一个条目的标题是“无情”。
“昨天早上在雨中看到我,没有停下来,她拿着雨伞走开了。”她的微信很敷衍。“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她没有再坐在我旁边。”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郑从辛辛那提提出了第二次拜访的建议。这一次,作为“曲科长”的徐自愿为这位通用航空工程师的行程处理后勤事宜。很快,郑和徐就通过微信联系上了,在微信上,曲的账号图标是一只胖乎乎的蓝色卡通兔子。郑的戒心似乎放松了不少。2018年1月11日,他在微信上问徐先生,在下次演讲之前,他是否应该做一些特别的研究,以“尽最大努力满足交流的需要”。
然而,两周后,郑发来了令人担忧的消息。通用电气最近宣布了一项重大的重组计划,包括通用航空在内的子公司也有裁员的传言。郑先生担心自己会失去工作。如果真是这样,他至少也要趁着还有机会,为曲科长做点事情。“所以我才尽可能的收集信息。”郑解释道。徐先生鼓励他的新来源把重点放在系统规范和设计过程数据上。
郑在2月3日发送的文件清楚地表明他已经理解了这个要求。标题是“ GE9X 风扇安全壳设计共识评审”,标签是“机密”。郑似乎可以接触到他雇主的招牌产品的高级机密。(GE9X 将在明年赢得世界上最强大的商用喷气发动机的称号。两天后,徐先生回答了一系列技术问题,“三维编织结构材料的允许值和设计允许值是如何获得的?”?相关的标准是什么?”
这是郑和在南京与专家讨论的起点,他计划在农历新年前后返回南京进行第二次访问。徐还发来了郑如何创建和复制通用航空电脑上所有文件的目录的说明。
一个多星期后,情人节那天,郑发回了结果。两人至少每隔几天就会进行一次交流,郑的热情使他成为一座潜在的金矿。尤其令人沮丧的是,当郑宣布他最终不能来C国的时候,至少近期不行。据他报道,他的老板将在三月份派他去法国工作。郑写道: “因为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他认为现在休两周年假是不合适的。对此我很抱歉!”
徐,一个深谙老板粗心大意的人,明白了。但也许,他建议,他们可以在其他地方见面?很遗憾,徐不能来美国,但是如果郑在法国的时候有时间的话,徐或许可以在那里见到他。
2月28日,他们通过电话讨论了可能性。在法国,郑在周末有空,他一直想去比利时、荷兰和德国。徐问郑是否会随身携带工作笔记本电脑。郑确认他会,而且他可以轻松地导出任何感兴趣的文件。“还有什么你们感兴趣的资料吗?”他问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环顾四周,做好准备。”
徐说不用了。他解释说: “我们真的不需要急于一次性做完所有的事情,因为如果我们要一起做生意,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对吗?”
徐说错了。当郑在电话里说话的时候,他正坐在FBI特工布拉德利·赫尔旁边的车里。赫尔正在窃听并记录这段对话,他已经把郑的那一半内容写了下来。几个月前,GA局的官员自己也被调走了。
去年夏天,也就是郑2017年6月访问南京不到一个月后,赫尔联系了通用电气一个特别“内部威胁”小组的成员,告诉他们 FBI正在调查一名可能窃取机密的雇员。这名员工就是郑。目前还不清楚FBI是如何得知他的,但是他的旅行或者他与徐的通信似乎引起了警觉。通用电气同意合作,公司和FBI开始了数月的秘密合作。10月25日,赫尔和一个由特工和检察官组成的小组来到通用航空公司总部,就此案进行为期三天的会议。
11月1日下午早些时候,郑被叫到通用航空的一个大礼堂。在那里,他发现了公司安全部门的两名工作人员。他们和他谈了10到15分钟,然后赫尔和另一名FBI探员走了进来。特工们拿走了郑的手机。当他要求给他的妻子打电话时,他们递给他一个他们的电话,要求他用扬声器和她说话,用英语。一张搜查令同时在他家执行,特工们从他那里拿走了电子设备和曲辉的名片。在通用电气的会议室里,赫尔和他的同事问询了郑七个小时,中途中断吃披萨。当郑去洗手间的时候,其中一个特工也去了。他们告诉他,他可以随时离开。他们没有提到他的车已经被从停车场移走进行搜查。
会后,郑聘请了一名律师,并与美国司法部达成不起诉协议,同意配合调查。在准备他的北美航空联合会报告时,郑已经将五份受出口管制保护的通用航空培训文件转移到了他的笔记本电脑上。他没有和C国的任何人分享这些文件,但是带着这些文件,他就违反了法律。他还违反了公司政策,没有通知通用航空公司这次谈话。因此,他将失去工作,失去13万美元的薪水,但目前他被停薪休假。他的同事没有被告知发生了什么,以防其中一人也是C国内部人员的威胁。为了支付账单,郑开始为 Uber Eats 开车。
他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和特别探员 Hull 在一起。俄亥俄州人是一个非典型的 G-man,拥有牛津大学稳定同位素地质学的考古学博士学位。他于2008年来到 FBI,在弗吉尼亚州 Quantico 的实验室部门担任研究员。在那里,他研究如何利用牙齿中的同位素来确定尸体的来源。然而,几年之后,他开始感到无聊。“我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挖沟工,”在徐受审时,当被问及这个问题时,他说。他申请成为一名探员,开始从事反间谍工作,先是在波士顿,然后回到俄亥俄州。
赫尔仍然具有实验室科学家的耐心。当他的调查转向郑和在C国的对话者时,这是一项艰巨而缓慢的工作。从11月21日微信发给 NUAA 的陈峰重新建立联系开始,每条信息都是赫尔在与 FBI 分析师和语言学家协商后写的。FBI的团队也从通用电气不同寻常的合作中获益。企业通常会尽可能悄无声息地尽快消除内部威胁,即使这意味着放弃真正的调查。相比之下,通用电气则乐于提供帮助。郑发给徐的文件,那些给他咨询过的专家留下深刻印象的文件,是真正的通用航空技术文件,经过精心挑选和编辑,具有很强的暗示性,但没有实际的秘密。
到了2018年3月初,徐和郑只剩下两个潜在的会面地点: 巴黎郊外的枫丹白露小镇和阿姆斯特丹。“我们31号在阿姆斯特丹见。”。他甚至选定了一个地点: 阿姆斯特丹,一个位于市中心西部的激光标记设施。郑和赫尔发回了一张阿姆斯特丹酒店预订的截图和一张从巴黎来的火车票。3月21日,他们发送了另一份引人入胜的文件,题为“ GE 遏制分析技术深潜”。
同一天,FBI对徐提出了密封的刑事指控。它将他与不止一个化名联系在一起,大量引用他的电子邮件和短信,还提到了一些照片,这些照片使郑能够确认徐的身份。强烈的暗示是,调查人员此时已经获得了徐的 iCloud 账户,这一点在庭审中不会被讨论。一个合乎逻辑的途径应该是他多年来用来招聘 GA部求职者和来源的 Gmail 地址,而且,事实证明,是用来在苹果注册的。
然后,在计划会议的前两天,郑微信做了最后一个改变: 他说,他的老板那个周末要派他去比利时,为赛峰在那里的分公司提供一些技术支持。这意味着阿姆斯特丹被取消了。但是徐能否在4月1日复活节的周日在布鲁塞尔会面呢?徐别无选择,只能同意。
尽管如此,他知道安排一次远在C国边境安全之外、以他人条件进行的消息来源会面是在冒险。3月30日,为了准备这次旅行,他用一个很可能属于他妻子的用户名交换了微信。经过一番平淡无奇的交谈。不,她没有看到他特制的旅行枕头。他写道: “我在书架中间的眼镜盒里放了一个 U盘,里面有一些加密文件。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有人会来告诉你密码。”一分钟之内就得到了回应: “哦,我的上帝。别这样吓我。”
第二天,也就是3月31日,徐和他的同事徐恒飞往阿姆斯特丹,乘坐火车前往布鲁塞尔,两个小时的车程,穿过低矮的沿海平原。
那天晚上,郑发短信说他刚到布鲁塞尔。据他介绍,他住的酒店附近有一家“痛苦日报”(Le Pain Quotidien) ,非常适合在圣休伯特皇家画廊(Galeries Royales Saint Hubert)购物。这家画廊位于市中心,由19世纪的宏伟购物商场组成。楼上的咖啡厅很安静。
“嗯。”徐应了一声。“我去的时候会通知你的。”
郑在布鲁塞尔,这是事实,但他不是刚到。他写这篇文章的酒店房间是赫尔团队的基地。FBI早就在这座城市定居下来了。比利时与美国的引渡条约是与欧盟各国签署的一系列总体协议的一部分,其中一些协议是世界上同类协议中最强有力、最全面的。关于不同欧洲城市的漫长讨论一直是一个诡计,目的是让徐越来越远离自己的舒适区。
第二天,4月1日,徐和他的同事提前两个多小时到达 Le Pain Quotidien,他给郑发短信说他们在12:43到达那里。半个小时后,郑回复说他刚和老板和团队吃完复活节周日的午餐。然后在下午3点12分,他虚假地写道,他已经到了咖啡馆: “我现在在这里,你在这里吗?”
代替郑的是比利时联邦警察,他们在接到消息后立即逮捕了徐。徐恒也被拘留。他携带多个 SIM 卡读卡器和装有7,720欧元(7,814美元)和7,000欧元的棕色信封。因为他不是逮捕令的一部分,他很快就被释放了。这两个人带来了一个1tb 的硬盘驱动器和一些大部分是空的存储卡。用真名旅行的徐,带着护照和身份证,身上带着两部手机。一个是华为 Mate s (密码: xuyanjun 1980) ,里面有一系列关于风扇叶片的问题。第二个问题是他如此勤奋地记录自己生活的 iPhone。
2021年10月18日,在辛辛那提波特·斯图尔特美国法院开庭审判时,徐没有出庭作证。他几乎不说话。有一次,逮捕他的比利时警察局长 Stijn Berrevoets 从证人席上站起来指认了他。在另一个时刻,郑也这样做了。但除此之外,现实生活中的徐坐在诉讼的边缘,静静地听着法庭指派的翻译,他内心的想法被用外语大声读出,并在距离家7000英里的法庭上进行解析。他没有回复在监狱里发给他的中英文信件,要求他为这个故事发言,最终通过他的律师拒绝置评。
在2018年徐被引渡至美国时公布的起诉书中,美国司法部指控他阴谋、企图从事经济spy活动和窃取商业机密。
“本案的几乎所有证据都来自他自己的话,几乎没有像这样的案例了。”美国助理检察官蒂莫西·曼根(Timothy Mangan)在给陪审团的结案陈词中说道。你不需要解决任何形式的他说/她说的纠纷。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陈述,他的承认。”
FBI对苹果和谷歌发出的搜查令,打开了他的 iCloud 账户和多个 Gmail 账户,调查局的数位鉴识专家也挖掘出了在被捕时发现的手机内容。但是,调查人员并没有从徐恒随身携带的 iPhone 中找到任何东西。在被捕的第二天,有人远程访问了手机,并将其清理干净。
在庭审中,徐的律师没有否认他是一名情报官员。Taft Stettinius & Hollister 律师事务所的拉尔夫·科宁(Ralph Kohnen)在自己的结案陈词中说,“他是一名招聘人员。他隶属于GA部,为 GA部工作。没有人能逃过这一劫。”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成功地窃取了任何真正的秘密,或者他甚至试图窃取。辩方竭力强调徐对基本spy谍报技术的蔑视。“一个超级spy怎么会用自己的身份旅行?”科宁问陪审团。他的律师认为,徐带着装满现金的信封、详细的技术问题以及他的恶意软件,可能已经走到了底线,但他没有越界。科宁告诉陪审团: “他们没有要求郑提供机密信息。那里没有‘询问’。”
而当郑突然开始交出通用电气内部文件的时候,也不是徐能告诉他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的。
“这里发生的事情是,我的客户徐先生已经变成了一枚棋子,”科宁总结道,“在美国企业试图剥削C国和试图与C国和睦相处之间的紧张局势中的一枚棋子,对吗?”
2021年11月5日,联邦陪审团判定徐所有罪名成立。11月15日,他将面临最高50年的监禁和500万美元的罚款。他的案件也解决了多年前由赛峰黑客事件引发的调查。圣地亚哥的联邦检察官起诉徐的GA局主管查荣、赛峰飞机发动机(苏州)有限公司的顾根和田曦,以及与GA局江苏分公司有关联的其他七人,罪名是阴谋入侵十几家航空航天公司。不出所料,赛峰的员工被解雇了。
除非他们离开C国,否则这些被告都不太可能面临审判。
通用电气和赛峰均与联邦当局合作,其员工在徐的庭审中作证。两家公司均拒绝就此事置评。被指控与徐合作的南航行政人员陈峰没有回复消息,南航也没有回复。没有找到其他涉嫌密谋 GA部的人的联系方式。
在亚利桑那州,霍尼韦尔的高亚瑟也被起诉,承认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输出受控信息。2022年3月10日,在徐出庭作证四个月后,在被霍尼韦尔解雇三年后,他被判处三年缓刑和一万美元罚款。高的联邦公设辩护人没有回复消息,霍尼韦尔也没有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
FBI探员赫尔在2020年初被提升为特别督察探员,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在此案中的工作。郑在通用航空解雇他后不久就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尽管在他的要求下,这位新雇主没有在庭审中被点名。他对分享信息的兴趣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大了。他通过他的律师拒绝为这个故事发言。他也没有回复领英上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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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敏感了,难怪两国关系僵化。战略矛盾和利益冲突积重难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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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可思议的是,美国FBI都感慨,徐他们用的是苹果手机和谷歌邮箱,徐的敏感信息还被传到苹果云,而FBI可以要求苹果和谷歌公司配合调查。徐也有华为手机,但他不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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